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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哪一個忠良又有下場(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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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敏有些忘情,擡起一只手溫柔地撫摸何天寶的臉,又連忙收回,做賊似的

看看周圍,對何天寶偷偷一笑。

何天寶拉住賈敏的手,說:「我再弄筆錢給你,你就不要去走私了,好不好?」

賈敏搖頭:「我們的生意太大,你就是貪污了你們商會所有的經費也不夠。」

「什麼生意?」

「去煙館,就是走私煙土啊。」賈敏撇撇嘴,取出象牙煙嘴噙着,從香煙筒

裏抽出一支插好,何天寶習慣性地幫她點着,然後就後悔了,順手給自己點了一

根,好像這樣就能平衡均勢。賈敏吸了口煙,眯着眼看何天寶,說:「實話實說

吧,我來北平,就是幫根據地賣鴉片的。」

「……」何天寶愣在那裏,說不出話來。

北平夏天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雨很快就小了,但路上卻積了許多水,何

天寶跑進雨中,攔了輛洋車,扶賈敏上車坐了。經過金魚胡同西口的羊肉牀子,

何天寶買了些熟菜回家,賈敏安排碗筷,兩人靜靜地吃了飯,一起收拾了桌子。

像往常一樣坐在院子裏聽廣播。

賈敏說:「你吃飽了喝足了抽着煙喝着茶,說吧。」

何天寶苦笑:「說什麼?」

「說中國百年頹勢半壁江山,都毀在鴉片上了,我爲什麼要賣?」

「你是誰?」

「我本來是賈敏,15歲之前是女學生,之後是女革命者,被你爸爸強奸嫁給

他所以我是妻子,生了你所以我是母親,二十七歲我成了女間諜,然後又當女革

命,中間當過幾天女鬼,僥幸不死我就是貧農李燕子,親自操鍘刀的劊子手——

說起來戴笠應該多謝我這個小師娘,這些年我鍘過的 ab團派好像還有d什麼的

全是鐵杆共產黨——三十六歲變回女間諜,對於現在的你來說……我首先是你的

敵人,然後是你的情人,無論我們再怎麼演戲也改變不了的,我是你的媽媽——

你肏了幾十次、還邊肏邊在心裏憎恨着的媽媽。」

剛下了雨天卻仍然陰着,初秋的晚上已經有了涼意,一陣涼風吹來,賈敏的

身子不由自主地顫了顫,何天寶第一次覺得她楚楚可憐,他拉她的手,說:「冷,

過來一起坐吧。」

賈敏鬆開他的手:「不冷。」

何天寶又去抓她的手:「我冷。」

賈敏抽身進屋拿了牀薄被出來蓋在他身上,說:「現在你不冷了吧?安靜聽

戲。」

今晚播的是《二進宮》,即使是何天寶這種戲盲都愛聽,譚富英裘盛戎張君

秋的錄音,掐頭去尾,很快就到了最熱鬧的三人對唱部分「懷抱着幼主爺把江山

執掌」,正唱到「哪一個忠良又有下場」的時候,忽然停電了。

收音機上的紅色指示燈和房子裏的電燈同時熄滅,小院裏瞬間漆黑一片。

何天寶覺得這好像自己和母親這段禁忌關系,一場光輝熱鬧,突然戛然而止。

他不說話,賈敏也不說話,兩人就坐在那裏,一同慢慢地沒入黑暗。

賈敏拿了支煙,何天寶習慣性地搶着劃了火柴,賈敏吸了口煙,低聲說:

「小寶,我們的關系,還是從此恢復正常吧。兩個敵人,湊合着演幾天戲,一拍

兩散,永不再見。」

何天寶說:「我不幹。」

「什麼話?」

「我做不到,我喜歡你,喜歡擁抱你,親吻你,佔有你。」

賈敏把臉埋在雙手裏,指縫間的煙頭在黑夜中顫抖:「真是冤孽……到底要

我怎樣,你才能重新拿我當媽呢?」

何天寶忽然說:「讓我看看你卸了妝的樣子。」

「啊?」

「你每晚都先安排我睡了,關了燈,才去洗漱卸妝;每天又都比我早起;做

愛的時候你一定關燈。從來不讓我看見你卸了妝的臉。如果你讓我看看,也許我

就會幡然醒悟,回頭是岸。」

賈敏吸了口指縫間的煙,把剩下的半截掐滅在桌上的煙灰缸裏,伸手扶着膝

蓋,站了起來,說:「好。」起身往外走,走了兩步又站住,背對着何天寶說:

「把你的照相機架起來吧。」

何天寶愣了一下才醒悟,一躍而起,匆匆忙忙地架起照相機,準備閃光燈。

洗手間裏的水聲停止,賈敏走出來的時候,剛好來電了,堂屋的電燈刺眼地

亮起。賈敏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光芒震懾,愣在門口不動,沐浴在雪亮的光中。

賈敏穿了件絲綢睡袍,領口系得很緊,下面露着兩條小腿。即使卸了妝而且

滿面疲憊,仍然看得出是美人,但也看得出是遲暮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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