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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丫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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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傅泉怡听到“再刮一次防止有残留”时,她恨不得直接原地去世。

她感到肚子已经不是自己的。那是独立于她的存在,像被炸过一样血肉横飞,碎末残渣还在挣扎着通过神经传导告诉大脑释放疼痛信号。

等医生说结束了可以走了时,她已经没知觉了。

项水川就在门口等着。

门开了,扶着墙都站不稳的傅泉怡出来时,他一把给她抱了起来。

她很瘦,在他手里轻薄得像张白纸,他抱着她似乎感受不到重量,也感受不到体温,只有她汗津津的头发彰显着一点生命力。

他把她抱到病床上,她的脸色甚至比白色的病床更白。

傅泉怡现在整个人都被疼痛占据,好像她是宿主疼痛是寄主,疼痛正在一点点蚕食着她,叫她无能为力。她想蜷起身子,努力裹紧被炸过一样的腹部,但她使不上任何力气,包括开口说话。她只能这样躺着,等待时间把疼痛卷走。

项水川像擦掉被打湿了的白纸一样,擦拭傅泉怡额头脸颊颈边的汗水,生怕揉破了弄碎了。

蛋黄般的落日挂在灰白色的天上,这种说晴不晴说阴不阴的天最让人烦躁。他坐在她的病床旁,看着蛋黄太阳从高空逐渐坠落,伴着她逐渐平缓的呼吸和舒张的眉头。他才轻轻地站起来,打开了病房门。

项水川去找医生查傅泉怡的病例。

他知道因为外力而流产做的手术和自愿结束妊娠做的手术并不一样,尤其他看到她疼的满头大汗的惨白脸庞。恰好给傅泉怡查出怀孕的医生下班经过,认出了他。她们大学同级,也是她给傅泉怡做的前两次产检。打过招呼后,女医生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傅泉怡意外流产的原因。他听到她躺在平板床上身下的白大褂被染成了红色,后面的话就听不到了。耳朵里响起刺耳的耳鸣声,脑袋里是傅泉怡浑身是血满面苍白的样子。他又闻到了那股血腥气,呛得他剧烈的咳嗽起来。然后他才想起来什么,快步追上已经离开的女医生问她肇事的病患呢。

被推倒的时候傅泉怡就已经想好,息事宁人。她不想追究责任闹大此事,既是不想给自己的职业生涯带来任何污点,也是不想给科里带来负面消息。同事和领导都对她的深明大义夸赞有加,把肇事的病患带到安保处登个记教育了一顿,之后就放走了。

项水川翻到了那个病患的登记信息,问了两句当时的情况就转身走了。

他相信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考量,但他也有他的想法。

傅泉怡在受罪,项水川在受刑。她的所有痛都被他同比附加在了自己身上,如果可以他当然愿意直接替她承受这一切。可她那样问他,那样以为他,他开始怀疑他这默默的讨好,是她愿意的方式吗……

项水川再回到病房时,住院大楼已经灯火通明。只有傅泉怡的病房一片漆黑,他听到她绵长的呼吸,心里的担心放了下来。借着月光和路灯微弱的光线,他抚摸她睡得有些热乎乎的脸颊,顺了顺她的发丝。

“睡着了就不疼了”,他小心翼翼抓起她的手,握在手里,放在脸上轻蹭。她的手终于不再冰冷,软软的,任他揉捏做出各种造型。他看着她的睡颜,握着她的手,她的人在他身边,她的手在他手中,他觉得他就是最幸福的男人。

“丫头”,被压制了一天的泪腺终于在黑夜中决堤,从他的眼角滑落在她的手上。

“丫头吃饭了”,姥姥叫在窗边看书的傅泉怡。

这里是姥姥家阳光最好的地方,除了阴天下雨落日天黑,在这里看书不用开灯。

和大多数早慧的孩子一样,傅泉怡的早慧也来自于家庭。

她三岁与母亲分开是因为父亲和爷爷奶奶的重男轻女,为了拼男孩,母亲只好把傅泉怡送到了姥姥这里。母亲嫁给父亲时,姥姥就不同意,但母亲铁了心说这个男人会给她幸福,结果给她的是无尽的家务和生不出男孩的白眼。傅泉怡是她母亲悲剧人生开始的见证。权宜是爷爷给她起的名字,生不出男孩的权宜之计。姥姥厌恶傅家人,等泉怡在她这里上小学时就做主改了名字,清清泉水甘怡爽口。

傅泉怡的童年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但也是幸运的,她还有疼爱她的姥姥。那时她还不知道后来小她五岁的妹妹是最惨的。母亲第二胎还是没生出儿子,父亲的怨气更重了,傅泉怡妹妹的名字直接简单粗暴叫做了招娣。再没地方可送,妹妹只好由母亲养在身边。傅泉怡曾无比艳羡妹妹可以在母亲身边长大。但她不知道的是,妹妹的童年远不如在姥姥身边长大的她。姥爷去世的早,虽然姥姥一人靠工人的退休金生活,但老人还是给她营造了一个只有她自己的无忧世界,在这个小世界里她可以做她喜欢的事情,看书,学习。

每个夕阳染红的傍晚,只要是在家时她都会站在窗边看书。项水川上楼前可以抬头看到她被夕阳晕染的身影,如果窗户打开了还会听到一声丫头吃饭了,然后她就会转身进去。

丫头是她姥姥对她的昵称,他奶奶对他的昵称有时是小兔崽子有时是王八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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