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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深陷(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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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蓁蓁也慌了神,如果真如女人所说,卢云峰已经失踪一个月了。他马上要打电话报警,可是女人把他拦了下来,她说那些所谓的“朋友”个个都有黑道背景,那些钱也不是什么正经途径来的钱。且不说警察到底拿些人有没有办法,就是真能治住他们,要是细查下来,基金经理利用职务之便炒作资金也是犯罪。蓁蓁攥着手机僵在那里,他从各类司法教科书上读到过多少犯罪案例,多么熟悉法律裁决的尺度又学习了多少攻防和博弈的技巧,可是此时却什么都用不上。他没有发现自己正因为恐惧而微微地发抖。

一周之后的某一天,女人再次联系上了叶蓁蓁。电话里,女人呼哧带喘地告诉他,她发现了卢云峰的踪迹。蓁蓁听了,如同被电流击穿全身,立刻问女人云峰在哪。女人说她的朋友在浦江镇三鲁公路的一个小巷子里看见了他,还说他左手上缠着石膏,说着便呜咽起来。女人在电话里央求蓁蓁帮她去找找自己的未婚夫,说他去比自己去有用,如果卢云峰真的铁了心谁也不见,那么他叶蓁蓁将会是他唯一有可能不会躲的人。

蓁蓁突然怜悯起这个女人来,在文明至此的社会中她仍像没有从纲常中解放一样,如此卑微,低声下气,为了自己的丈夫不惜去哀求抢了自己丈夫的人。蓁蓁同意了她的请求,就算没有她的请求,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前去。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比那个女人更加不可救药,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地愿意为这个男人放弃尊严,甚至比尊严更重要的东西。

根据女人的指示,蓁蓁果然在三鲁公路的一个僻静小巷子里找到了卢云峰。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见面的场景,卢云峰左手缠着厚重的石膏,坐在一个自行车修理铺的门口;胡子显然已经很多天没有刮过了,手臂上、身上、脸上蹭着脏兮兮的油污。蓁蓁走上去,心疼地看着这个形容如乞丐一样落拓的男人,哪里还认得出此人是几个月前在线下读书会上高谈阔论马尔克斯和夏目漱石的卢云峰呢?

云峰仰头看到他,似乎没有太意外。他疲倦地笑了笑,问:“你怎么来了?”

“就许你一声不响地消失,不许我一声不响地出现吗?”这是一句很台词腔调的话,尽管蓁蓁是用颤抖的声音说出来的。可是他丝毫不为此而发臊,他心里有太多的问号需要被一一拉直,他顾不上巷子里往来的街坊如何去解读他的台词腔。

“你走吧,”云峰脸上仍然挂着侉侉的笑容,”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难道这是你该来的地方?”蓁蓁看着他,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我怎么了?我不是挺好的吗?”卢云峰越发玩世不恭起来,故意伸了个懒腰,“没想到上海还有这样的地方,安安静静,想进城就进城,想隐居就隐居——”

“你未婚妻已经把你的事情告诉我了。”

“未婚妻?“云峰如同在努力回忆一件久远的往事,然后突然间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说那个女人啊,她跟你说她我未婚妻?”他歪着嘴笑起来,像是对方说了个令人愉快的笑话。

蓁蓁觉得此时的卢云峰和以往大不一样,像个痞子——样貌像,言行更像,根本分辨不出他哪句话该当成玩笑,哪句话该去认真。蓁蓁说他不该称呼他的未婚妻为“那个女人”,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她为他急成了什么样子。卢云峰请蓁蓁完全可以不必对他说教,并且请他马上离开,因为此时此刻跟他卢云峰扯上关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蓁蓁挨着云峰绑着石膏的手臂坐下,他看着他脏兮兮的侧脸突然产生了某种不切实际的冲动,若是能与这个男人在一起,像武侠片里的人物那样浪迹江湖,哪怕一辈子躲躲藏藏,一辈子给人追杀也是好的。

卢云峰突然间沉默下来,表情变得像迟暮的天色一样安静。他没再像刚刚一样乖张跋扈地赶蓁蓁走,而是任由对方把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云峰说:“其实她不是我的未婚妻,只是家里塞给我的结婚对象。”他的声音很小,像是自己在说给自己听。

蓁蓁的职业病提醒他,“未婚妻”和“结婚对象”这两个概念在当下的语境中并无实质差异,可他还是点了点头,认可了云峰的说法。未婚妻也好,结婚对象也好,这个圈子里绝大多数的人最终都是无可避免地要选择一个,去给家人或者自己身处的社会一个交代的,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简单活着的福分,每个人都不是为自己活着——或者说不是只为自己活着的。

云峰的声音开始变得悠长,接近于梦呓,他说:“你走吧,这里不安全,你走了我也要走了,走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别再来找我了,回去告诉那个女人也别来找我,谁跟着我谁倒霉。”

“你到底欠了他们多少钱?”

“别问了。”云峰偏过头,嘴唇轻轻触到了蓁蓁浓密的刘海,洗发水的香味隐隐窜进了他的鼻腔,“听话,你就当从来没认识过卢云峰这个人。”

蓁蓁哭了,他何尝不想就当成从来没认识过卢云峰这个人,像忘记那些晦涩的司法考试题一样把他给忘了。要是他做得到,他今天就不会来这里——蓁蓁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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