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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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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一直走到第二节 车厢处,才找到尸体。

死者是个年轻的姑娘,穿着打扮像个女学生。蓝色的长裙子已经被血浸染,一条胳膊甩在铁轨旁的石子上。

辛师傅不敢再多看一眼,心里叹了口气:“可惜了啊,这么年轻干吗寻死啊?”

二车和司炉也从车里跳了下来。二车冲着前后的车厢叫喊,不许乘客下车。岁数大的司炉在尸体旁双手合十,不停念着阿弥陀佛。

辛师傅叫车里的乘务员把车门都看好,安抚住乘客。他支二车去不远处的封浜村找保长,由保长带人来收拾残局。等了一会儿不见人来,又想到家人还在等自己回家,辛师傅有些待不住了。

他对司炉说:“要不,我们一起把尸体挪开吧?”

他和司炉一起把尸体抬到了铁轨边的空地上。整个过程中,他都紧紧闭着眼睛,屏住呼吸,不敢去想手上抬的东西是什么。

放下尸体后,辛师傅放眼望去。乡间的铁轨边,万籁俱寂。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两三栋孤零零的残破的空房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灌木和草丛中不时传来虫鸣声。

不知道是不是大雾的缘故,今晚的夜色看起来比往常更为凄凉。

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8月。

日本人投降一年了。

一把锋利的刀片从下颚向面颊游走,在白色肥皂泡沫中间推开一条清晰的道路,斩断了青色胡楂。

王克飞仰面躺在理发厅的皮椅上,十指交叉搁在自己的肚子上,紧紧闭着眼睛。他正想象着待会儿要去观看的上海小姐选美泳装比赛。

不知道她穿上泳装会是什么样子呢?

“出去,快滚出去!”突然的喊叫惊醒了他。

理发师傅停下了手中的刀片,转身向门口望去。王克飞也睁开眼睛,从前面的镜子里打量身后发生的一切。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刚刚闯进店里。他把竹篓放在地上,朝店老板呜咽道:“求您了啊老板!把我的孙女领回家吧。她中暑了,一天没吃没喝,跟着我是死路一条啊!”

竹篓里露出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的脑袋,她紧紧闭着眼睛,面色煞白。

“去,去,去!谁让你进来的?快滚出去!”店老板扯着喉咙喊道。

“要卖女儿来错地方咯,赶紧去对面吧。”另一个来理发的客人揶揄道。

有伙计发出不合时宜的笑声。

街对面是一家当铺。

老头和他的竹篓女孩被撵了出去。

理发师继续替王克飞刮胡子。绿色的铁质摇头电扇努力地朝他们吹着风,只是这风吹在身上还是热的。

今年江淮平原连遭暴雨,运河决堤,瘟疫肆虐。洪灾殃及三百万人,数十万难民拥入上海。在理发店的玻璃橱窗外,炎炎烈日下挤满了衣着破旧、瘦骨嶙峋的难民。

这些人要吃要穿,要有地方睡觉。有人卖儿卖女,有人偷抢拐骗,有人传播瘟疫,也有人到商家门口吵扰闹事。各种治安事件层出不穷。

自从6月以来,身为上海黄浦警局刑侦科科长的王克飞就没得过空闲,指挥手下的人到处维持治安。优先保护的是政府机关、政商要人的宅子。但灾民的事也不能不管,抓捕小偷、维持秩序,甚至是搬运倒毙的尸体之类琐碎的活儿,他们也得跟着一块干。

理发师用温热的湿毛巾替王克飞擦干净下巴。

理发椅被扶直后,王克飞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条白布围在他的脖子上,让他像一个无助的婴儿。他皮肤黝黑,面颊憔悴,眼睛里有几缕血丝。幸好头发刚刚被理短,鬓角整洁,显得精神了一些。

尽管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昨天上午,王克飞还是被叫去观摩了一次枪毙。

枪毙的是苏北难民救济协会工作队的三个人。政府叫他们监督赈灾款的发放,结果每个人却都侵吞了几十万到几百万的款项。正是赈灾和内战的重要关头,上头震怒,下令要严惩。不仅要枪毙,市政府还要求各个部门的中高层官员都要到现场观看。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行刑的那一天,天气尤其热,刑场上连棵树都没有。王克飞和同僚们一个个穿着正装,在烈日底下汗流浃背地站着,心里盼着赶紧毙了好去阴凉里喝汽水。

整场枪毙,王克飞一点都没有被触动。他只是觉得被枪毙的这几个人蠢得要命。因为他们犯了从政的大忌:

监守自盗。

捞钱,可以,但千万别把手伸向自己管的钱。王克飞也拿过钱,但他拿的是需要找他办事的人的钱。如果上级要他保管什么东西,他一定稳稳妥妥地保管好,一点差错不会有。

这是官场的生存之道。

小时候,母亲常对王克飞说:“你吃饭的时候,要想想这碗饭是谁给你的。”

自从当上了上海黄浦警局刑侦科科长,王克飞经常用这句话提醒自己。给他这碗饭的人,不是行政委员,也不是黄浦警局的周局长,而是一个在上海说话更管用的人——青帮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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