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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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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他们越来越熟悉,高云清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小山。有一次他撞见几个流氓经过,朝坐在茶铺前的小山吹口哨,小山只是镇定地坐在那里,显得无动于衷。他也注意到,当小山独处时,她脸上的表情是淡然而疲惫的,甚至带着与年纪不相符的落寞。但一旦发现有潜在的顾客走近,她又立刻欢腾起来,展露出满满的笑容。

一个周末的午后,电闪雷鸣,天色昏暗。高云清一下子想到了小山。

这么冷的冬天,如果她和她的茶摊被雨淋了可怎么办?他急忙拿起一把伞下了楼。就在他快到斐夏路时,暴雨已经劈头盖脸地落下来。他远远地看见小山贴着墙壁,缩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忧心忡忡地望着暗黑的天色。

高云清刚要穿过马路上前时,却见一个大男孩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过来。那男孩冲到小山的身边,二话不说,递上了一把油纸伞。而后,他用手遮住头发,迈开大步隐入了雨雾中。

后来他有意无意地问过小山:“那天给你送伞的是你朋友吧?”

她愣了一愣,扭捏地回答:“嗯,是啊。”却似乎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

除了这一个男孩外,高云清再也没有见过她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她每天都是独来独往,瘦小的身躯拉着板车,早出晚归,像一只掉队的候鸟。

大约三个月后的一天,小山提出带高云清去白云阁茶楼里逛逛。

“下午他们都在睡觉,我可以偷偷带你去参观茶楼的灶间。”小山调皮地说道。

她带他从后门悄悄进去,来到一个天井。高云清透过其中一间屋子的窗户向内张望,里面阴暗简陋,有一个大灶台,门口放着几个煤炉,应该是开水房。旁边几间不带窗户的平房可能是茶楼工人住宿的地方。

突然间,他们同时听到了一间屋子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哀号。小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紧紧缩起肩膀。

喊声来自东边的那一间。

紧接着虚掩的木门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叫骂声,并夹杂了那个女人的抽泣和家具撞落的声音。

“婊子!你把东西都藏哪儿了?你没有钱?少来了!那些东西呢?被你藏哪儿了?你当我是傻子啊?你还他妈哭?看我不砸烂你的嘴,老子手气不好都是因为你这张晦气的脸!”

高云清错愕地向小山望去,却发现她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尖,仿佛对一切都充耳不闻。高云清刚想上前带她离开,一个男人突然推开门,冲出了那间屋子。

他看来已经喝醉了,走路摇摇晃晃的。

他一眼发现了小山,二话不说,一脚踢向她的腹部,把她踹倒在地,在她的棉袄上留下一个肮脏的鞋印。

“瞪我啊!你再瞪我啊!我总有一天要挖掉你的眼珠子下酒!”男人吼完后,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高云清站在墙边一动不动,愣愣地看着这一切。为什么自己没有出手保护小山?为什么自己站在那里像个木偶一样无法动弹?为什么自己是那么恐惧和懦弱?

这时,小山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她朝高云清看了一眼,眼神淡得没有一丝爱恨,轻声说了一句:“这是我爹。”

此刻的高云清已经泪眼迷蒙。

他扭头逃跑,在路上痛哭了一场。

那天的深夜,当他躺在四处漏风的房间里辗转难眠时,又想起了这女孩淡漠的大眼睛,突然间,他便原谅自己的前女友了——谁都拥有挣扎出泥沼的自由,她为什么就不能离开自己去追寻更优渥的生活呢?

他从床上爬起,在烛光下弹动琴键,借以化解这女孩带给他的悲凉感。

她注定要在这城市的死角里重复和她母亲一样的命运吧?

她能获得新生吗?

“后来陈海默,不,小山,是怎么成为孤儿的呢?”王克飞问。王克飞一听说她的亲生父亲还活着,当即感觉到写勒索信的人是他。

“您还记得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斐夏路上的那场大火吗?”高云清问。

王克飞只是隐约记得那场火灾。他那时刚到上海不久,听街头巷尾都在议论。

“火灾就是从白云阁茶楼烧起来的。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大半条街上的商铺民宅都没能幸免。最后幸亏下了一场暴雨,才把大火浇灭。”高云清说道,“被大火和大雨折腾后的斐夏路黑乎乎一片,景象骇人。白云阁茶楼被付之一炬,小山的生母在火灾中被烧死了,她的生父在火灾发生后被警察抓走了。而小山,也是在那场大火后,跟我去了孤儿院。”

原来小山的人生转折点,全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世纪大火。

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王克飞走进漕河泾区警察分局时,高云清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分局的一个警员正趴在桌上睡觉,苍蝇在他茂密的头发里嬉戏。

王克飞大声地咳嗽了一声。小警员被吵醒,抬起蒙眬的眼睛,望着王克飞。他的一侧面颊被袖口压出了花纹曲线。待王克飞说明身份后,他才猛然惊醒,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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