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过往（1 / 2）

林军桦的父亲是开出租车的，虽然家境不富裕，却也能衣食无缺，直到几年前出了场严重的车祸，紧急抢救下，仍旧造成半身不遂、永久失能的结果。

从那时候起，他们家从原先的双薪家庭，变成单薪，还要背负庞大的手术欠债，还要支付后期的长照费用，加上原先就有的房贷跟保险费，她母亲身兼数职也难以负荷。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阻止母亲卖掉快要缴款完成的房子，咬紧牙关安排着琐碎时间当家教，靠着自己凑齐学费。

虽然辛苦，但最后成果并不差，甚至拿到了高考榜首。

他从小拥有过目不忘的天资，是父母引以为傲的孩子。

所以当高三毕业的他说出：「我想拒绝国家名校邀请，去读二流甚至三流的学校，那样给的奖学金会比较多。」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父母会有所煎熬，但没想到他们如此偏激。

那天夜晚，他起床上厕所意外听到，自己的父母在谈论保险费及房贷的事情。

他们想要诈领保险金。

这主意是坐在轮椅上的爸爸提的，他说残废的自己就是拖累，自己死后，保险赔的钱付完房贷还有些余额，可以让他们母子生活轻松些。

原以为妈妈会反对甚至骂人，但她却沉默不语。

这份沉默，令偷听的林军桦感到窒息。

就算只是犹豫也令他无法接受，刚这么想就看到──

妈妈点头同意了爸爸的提案。

……

世界像是瞬间静止了般。

她同意了？

同意爸爸去死？

这一切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他看着他们两人相拥落泪，但他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强烈的情绪，像是巨浪，不断冲袭着他的理智，他躲在自己的房间，等到他们睡着后，开门离开这个家。

那是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就跟他的情绪一样，冰冷的雨水淋湿了他的衣衫，路边的灯火像是被浓厚的夜色侵蚀，整个街道入目所及，只有水花及黑夜。

他走在马路中，步履蹒跚，脑袋全都是父母的对话。

＂我对不起你。＂她说。

＂没事，是我对不起妳们。＂他说。

……

抬头望天，林军桦就这样站在马路中央，绿灯成了红灯，但他没有在意，他仍旧盯着那如墨的夜色，雨水刺痛了他的眼，滑落脸庞的，是泪的吧？

这种事情，哭一哭，回去跟他们吵，应该就会过去了吧？

……但他哭不出来……

啊……好累……

深深的疲惫……

死掉的人轻松，可曾想过活着的人要承受的煎熬？

要死就大家一起死啊……

死亡根本就没───

强烈的光线，刺耳的煞车声，一辆汽车侧弯甩尾躲过了停在路中央的林军桦。

他呆呆的看着那辆车，雨滂沱，而他思绪却干净无声。

副驾驶座出来的一个女孩，撑着雨伞，模样清秀，满脸怒容。

「想碰瓷也不是这样碰的！会死人的！」她怒气冲冲的向他走来。

「三更半夜停在路上，如果不是我家泽明哥技术好，躲过了你，还不知道得有多少麻烦事！」苏澄雨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管她说多少话，指着他骂，甚至推他，他都毫无反应，只是愣愣的盯着她。

「喂，该不会吸毒吧……」她脸上的嫌恶太过明显，让林军桦下意识的回：「没有。」

「那就好。」她夸张的拍拍胸口，随后顿了一下，在他眼前挥了挥，「那你是怎么回事？」

他张的张嘴，声音却冷漠的不像自己，「我爸爸想自杀，为了领保险金。」

「哇。」苏澄雨张大眼睛，随后有些担忧的问，「所以他成功了？」

「没有。」他回。

「那就好。」苏澄雨将自己的雨伞靠向他，两人同撑一把伞，挡住了倾泻而下的落雨，「我们往路边走一点，这里太危险了，如果一辆车没看到我们，等会就变你诈领保险金了！」

这是个玩笑。

「怎么可以用这种事情开玩笑！」林军桦语带怒意。

苏澄雨却没有歉意，笑嘻嘻的说：「会生气了就好！情绪这种东西，就是要抒发，不然憋着，得憋出忧郁症来。」

这句随意的话，却让林军桦为之一愣。

「忧郁症？……我妈妈……她有忧郁症。」他喃喃道，「这段时间这么忙，恐怕没有定期吃药，也没时间去复诊……」

苏澄雨也察觉了其中的关联，「听说，忧郁症的负面情绪，是会传染的，你爸爸……」

「他在出车祸前，性格开朗，都是他负责开导妈妈，现在他半身不遂，整天只能以轮椅代步，恐怕他的心理状况也不行。」林军桦越说，思绪越清晰，这不是无解的谜，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诡异、那么绝望。

「只是忧郁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