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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蟹膏肥(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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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满床。原是蟹壳仅以填插成形,不甚牢固,平稳直立已是稀奇,等闲不可挪移。南婉青手中孤零零半只背甲,她看了看床榻碎壳,再看了看桐儿,赧颜讪讪。

“不打紧,接上去就好了。”纷纷绯白洒落,少许越出素帕一劲滚滑,桐儿赶忙跪直身收捡宝榻蟹壳,南婉青快手按住小腕子,掀了衣袖查验伤势。少女手肘烫了两三块嫩红印子,好在未鼓起燎泡。

“再不可这般莽撞。”眉如春山蹙聚,言辞隐有斥责之意。

桐儿却不觉委屈,双靥含了笑意,乖顺应下。

南婉青道:“有一盒子白玉膏,治烫伤最好不过,大抵放在妆奁的烧蓝盒子……”

“祖宗诶,可了不得!”渔歌挽起帘子一角,吓白了脸。龙凤榻前垂落两道帷幔,宫人候命第二道帘帐之外,渔歌本是坐着小凳打络子,迷迷糊糊飘来一阵肉酱香气,她当是午间用饭衣裳沾了气味,那络子缠上了不好撂开,便等着收了线尾再去请辞更衣。不料一脚踏进外间纱幔,鱼肉之气芳鲜扑鼻,愈近一步愈是酱香浓郁。渔歌摸不着头脑,偷摸撇开里间纱幔,但见南婉青牵着桐儿说话,枕边零零碎碎的螃蟹壳,粉身碎骨,红得扎人眼目。

“不识好歹的东西!若有个……”渔歌扬手敲上桐儿脑袋,又气又急,“你拿几条命赔罪?”

桐儿吃痛一声跌坐在地,揉着头不敢答话。

“不忙,”南婉青笑道,拈了勺子吃起蟹肉来,“我便说这螃蟹是你孝敬的,左右你犯过案,有六七分可信,大家疑不到她头上去。”

渔歌涨红了脸,两腿噗通跪下,重重嗑了一个响头:“娘娘若是看得上这条贱命,今儿我便一头撞死了!”

“渔歌姐姐……”桐儿十一二的年纪,不知妇人行孕凶险,亦不知渔歌为何如此激愤,惶惶栗栗正跪榻前,一并伏地叩首。

南婉青道:“起来罢,我说着玩儿的。”桐儿应声直起腰杆子,眼见渔歌仍是屈身伏拜,转眼看向枕榻之人,南婉青点点头,桐儿便搀起渔歌臂膀,二人皆站直了身子。

南婉青吃尽满壳凝膏玉肉,意犹未尽,以防渔歌漏了嘴,空口应承一番:“只这一回,日后不吃了。”

“我也不敢了。”桐儿道,“渔歌姐姐,你的我记着呢,有一屉子温在炉上,我叫水芝看着火,你去尝一尝。”

渔歌恨恨一跺脚:“来年清明给我留炷香罢!”

天子御辇戌正时分驾临昭阳殿,照理宸妃初有孕不便侍寝,圣驾合该去往别处宫室。成太后日日盼着宇文序召幸嫔妃,好为皇家蕃息香火,多子多福。一连等了半个月,宫人夜夜回禀俱是昭阳殿,成太后气不过,命人搬了一盆石榴送去宣室殿,那人回宫复命道是陛下已受礼,政事繁忙不得亲身谢恩,留待日后拜见。成太后以为今夜宇文序当传召新人,再不济亦是歇在宣室殿,如此她便可挑选美人自荐枕席。算盘才打了一会儿,又听人禀告龙舆如常摆驾昭阳殿,成太后气得七窍生烟,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那小骚狐狸究竟使了什么本事与手段,她的幺儿打小看到大最不识男女之情,竟由她迷成这副如痴如醉的德性。

九曲环香敬供佛案,酥灯长明,观音慈眉垂垂,似不忍见世人大喜大悲,宇文序先奉了西阁神像方往汤池沐浴。郁娘守在寝殿门口,点检《送子图》香案陈设,宇文序更衣入殿,照常献香尽礼,礼罢即听郁娘回禀南婉青今日寝食动向。

“得了什么好书?”宇文序越过层云幔帐行来枕榻,南婉青双手执卷,直直挺起腰背,冷色肃然,庄重胜于《李太白文集》,不复平日歪懒着身瞧乐子的模样。

南婉青手上正是《兰花梦》,读至“宝珠一味的承顺,到了一刻千金的时刻,文卿才有点笑答”,窝了满肚子火,耳听宇文序言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张口便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2]

宇文序也曾听闻陈世美、李甲之名,又听南婉青细说元稹浪荡之行,她翻阅话本常常臧否人物,宇文序并未想去自己身上,倒是忧心她气坏了身子,该说些什么话讨人欢心。[3]

床榻一对鸳鸯八角缂丝枕,杏色平湖,丛生芙蓉翠盖,两只鸳鸯一左一右比翼双飞,宇文序言辞未决,只动手将外头的鸳枕移近南婉青身侧。一节细管子骨碌碌滚转软褥,似红似白,落入榻沿狭缝之中,宇文序捡来细看,竟是半条蟹腿。

南婉青读罢此回心神稍定,宇文序良久无言,莫不是快语冒犯。她速速想了添补转圜的话,一抬杏眸,玄衣男子长身玉立,指头捏着通红蟹腿来回打量,面色缓缓凝重。

糟了,是那碎裂四散的蟹将……

宇文序看了南婉青一眼,当即回身下令。

“向之——”南婉青急忙丢了书册,一手抓上宇文序衣袍。丝绸寝衣柔滑如水,玉指拽紧身后薄衫裾角,宇文序闷声止步。初冬寂夜,长袍外衫微有松柏凉意,南婉青拽着衣角缩缩蹑蹑挪去榻边,宇文序一语未发,不知怀怒几许,她放了裳裾勾起衣袂,扯一扯,轩昂背影矗立千秋鹤雪,寒山不动。

“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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